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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日暮时分,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
自从朝廷不再设宵禁,榆林街便成了江洲最繁华的地带,店肆林立,车水马龙,叫卖声彼此不断,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是与古朴的江北大相径庭的格调。
墨澋今日出门晚了些,又在书坊花了几个时辰寻一些记载机巧的册子,这类书册不比诗词典籍多,但涉及甚广,兵器,纺织,田耕之类都有可能提及,即便掌柜给了单子以便区分,找起来也要多费些心神。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她寻到了一些前朝火器火药的方子,不过父亲墨闻对这类兵器一向谨慎,不让墨澋亲自亲操纵,她也只能先从书册中通晓其效益。
于是到此处的时刻便不算早了。
墨澋交代好侍女秋锦去购置剩下的两味药材,自己则来到了一家名为紫竹尘的茶楼。
秋锦原本是不愿意她独自一人的,毕竟她与江家定了下婚约,家主必然怕她出门在外有所闪失。
她虽不像妹妹墨泱那般武艺高强,但防身的兵刃还是会随身携带的。
再说秋锦对这一带熟悉,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带上她反而有些累赘。
她今日着了素净的便服,又戴着面纱,乍一看并不像出身官宦之家。店小二是个看人下菜的主,对几位华服的公子笑脸相迎,到她这里,只是随口一问。
不过墨澋倒也不甚在意。
她落座之后打量着四周,突然发现了一处蹊跷。
她面前约莫三丈远的雕花木桌上,一个做工精细的木匣是半开着的。
木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墨画,画的是独钓寒江,看得出这家掌柜似乎也偏爱当下风靡的留白之作,画中舟子的墨色和桌上香炉的釉色交相呼应。唯独这匣子以一种奇特的姿态杵在那里,格格不入。
这匣子不像是为了布景而特意摆设的,而且看它上漆的工艺,应是内有夹层。
难道是什么人遗漏在这里的吗?
不多时小二就给她端上来了茶水,“客官您的茶。”
墨澋并未着急斟茶,还在仔细端详着墙上的画,画中只有一位老翁在孤舟之上垂钓,舟底有寥寥几笔水纹,其余皆是绢布底色的留白,虽着墨不多,但江水浩渺,独钓寒江的意味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幅画线条流畅,勾勒细致,浓淡相宜,也是一位画工精湛的画师所作。
要知道这种画在形体上并不难,难的是神韵和意境。
墨澋估摸着茶水的温度差不多适宜了,撩起衣袖,将桌上的茶具依自己的习惯一一摆好,余光却瞥见一丝极细的银光闪过。
这里有暗器?
墨澋心生疑窦,右手下意识的探向包裹里的短刃。
那银针稳稳地扎在了她身后一位公子面前的桌子上,微微颤动,泛着寒芒。
桌子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江家二公子江洵舟。
江洵舟也是从家丁口中知晓父亲给他定了门亲事,是江北武将世家的大小姐墨澋。虽然他本人对墨家大小姐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觉得此事来得突然,今日早些时候他找父亲寻个说法,却被堵的哑口无言,也是心情烦闷,出来散散心。
他斟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嗅着茶香,正打算饮下,却瞧见凭空飞来一枚银针,好在不是冲着要害之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立刻警觉起来,江洵舟环顾四周,推测出这针大抵是从他左前方刺过来的。
那个方位还坐着一位身形消瘦,衣着素雅的女子。
女子似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在随身的包裹里摸索着着能防身的兵器。
这位小姐看着不像习武之人,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