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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骏像往常一般,来到长扬榭,向天子奏报朝中诸事。
王骏来的时间很巧,天子恰好在清凉殿理政,一见他,就笑道,“怎么像是约好了似的,方方送走了丞相,太尉就来了。”
尹怀修刚刚来过……王骏内心思量着,下拜过后,就直接了当地说,“丞相既来了,想是已经说了臣要向陛下说的事,”王骏问,“不知陛下如何作想?”
“朕么,”皇帝坐的高高的,王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总是要听一听丞相的意思。”
这便是要向胡人妥协了……今上践祚以来,胡族延续着在前几代天子治下的传统,时不时就入侵大齐边境劫掠一番,侵占民田,抢夺财物,致使六畜不安,边境不宁,是大齐立国就有的切肤之痛,亦是历代天子的心腹大患。天子说要听丞相的意思,丞相背后站着的,不就是太后么?太后唯恐劳民伤财,向来不主张对胡人动武。天子的意思……是要听太后的了?
王骏听了天子的话,心头复杂难言,他是以军功立身的勋臣,又来自受外族蹂躏已久的边地,对胡人始终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仇恨。但话说回来,当时为了钳制天子,与太后一道阻拦天子对外用兵,革新礼制的亦是他……王骏一时沉默下来,皇帝盯了他半晌,问,“太尉是有和丞相不同的意思吗?”
天子这话问的轻易,但显然就是在逼王骏表态。究竟是要继续站在太后那边,还是顺从本心,与天子一起排除众异。王骏内心煎熬着,终于还是开口了,“臣心里有着些想法……但还需回去再斟酌斟酌,再来向陛下进言。”
“好。”皇帝微笑了,“朕随时等着太尉。”
王骏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他俯首应着,与皇帝说起了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皇帝一一听过,偶尔会作出批示。清凉殿大而宽敞,侍奉的内监宫人虽多,但都几乎是听不到声音的,殿内只能听见皇帝与王骏的交流声。王骏回想起方才走入长扬榭的一幕幕,校场旌旗烈烈,骏马奔驰,军士手持长矛,腰悬利剑,拱卫天子之室,坚如磐石的身影不曾有过丝毫晃动。
皇帝自登基以来,就一直在长扬榭编练新军,长安内外都清楚无比,王骏手握南军,原本没将此事放在眼里,可是如今,他的心却不能控制的乱了起来。一个月过去了,皇帝与太后日渐疏离,始终没回未央宫,反而把长扬榭作为燕寝之所,这防备的是谁,早就已经不言而喻。想起了近来长乐宫不一样的动向,王骏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今日,王骏还想劝天子回銮未央宫,毕竟天子常于宫外,总是叫朝中人心思变,议论纷纷。可直到告退时,王骏都没有说出口。和往常一般,他谨守着礼节,恭恭敬敬地退出了皇帝的视线。但他的心境,却是和进来时天差地别了。
长信殿中,尹太后这几日睡的不太安稳。
午后,正是睡意滋长的时候。尹太后回了寝殿,昏昏沉沉的,似乎是进入梦乡了。十一月的风有点大,殿前种植的梧桐树落叶纷纷。有人熟悉的一声笑在尹太后耳边响起,她回头去看,是年轻的明帝躲在树丛中朝她笑。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连梦境都微微染上了昏黄。那时,他还是不受重视的蜀王,她也只是个家贫貌美的浣纱女。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他孟浪,用溪水去泼了他的脸。他也不恼怒,反而来寻了她许多次。来的次数多了,她渐渐也对他生了些朦胧的情意。在知道他是蜀王的那天,她吓坏了,说再也不要和他见面,但那天的晚上,他们却接了人生的第一个吻。
在和他双唇相碰的那个瞬间,尹太后却惊醒了。她茫然四顾,寝殿内空无一人,能看见的,唯有飘浮在空气中淡淡的浮尘。尹太后忽然觉得很孤独,她无力地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眼角泛出的泪水。
许是和皇帝的关系越发僵了,这几日,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