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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之中传来嗡嗡的响声。是人的对话,掺杂在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和惨叫声里。
“你把他打死会很麻烦。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应付黑兵。”
“一个瞎子而已。哦,是向导……还是哨兵?他有精神体。”
“……这是瞎子的精神体?什么狗屁玩意儿!”
狂笑之后,其中一个人问:“不过有点意思。我们没见过瞎子哨兵吧?不成型的精神体,他们喜欢不?”
另一个人:“你都把人弄死了,还问这个?丢了丢了。”
向云来的手忽然一阵痛楚,很温柔,并不用力。是银狐的牙齿正试探地咬他的手背。
他像猝然惊醒的人,睁眼的瞬间一阵恍惚。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手臂,他听见隋郁的声音:“你还好吗?”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把两人赶到病房外头。冷寂的走廊里只有仪器持续发出的警报声。
一直笼罩在方虞身上的轻雾逐渐凝聚成一个形状。但不再是那团看不清形态的黑猫了。它仿佛是一个老人,佝偻着腰,慢慢低下头,用苍老的脸颊贴着方虞裹满纱布的面孔,轻轻摩挲。“老人”的手在方虞胸口轻拍,是哼唱摇篮曲、哄睡小孩儿的手势。
方虞没有睁开眼。轻雾彻底消散了。
隔离门外头站着一位同样身形的老人。向云来和隋郁进去之后,她被柳川搀扶着,一直站在病区的入口,不肯离开也不肯坐下。她之前风风火火、精神矍铄,然而一夜间白发苍苍,惶恐地问离开病区的向云来:“小虞说了什么?他怎么样了?”
值班医生走出来,解下口罩,看向外婆。
向云来默默站远。他从挎包里翻出纸笔,争分夺秒记下方虞最后听见的几句话。老人的哭声让他顿了顿,但仍继续飞快地写着。
隋郁站在他身边,为他挡住从窗外透进来的刺目阳光。
“……孙惠然?”隋郁看懂了向云来潦草的字迹。
“他们最后一句话提到了孙惠然。”向云来说,“‘我们是直接带黑孔雀走,还是先去找孙惠然’。这就对了。小灯在王都区住了这么久,一直平安无事。她去找孙惠然装耳朵,告诉孙惠然耳朵的故事,转眼就被人盯上。”
“她的耳朵跟孙惠然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要去找孙惠然,我现在就去。”向云来把纸揣进包里,扭头就走。
两人来到孙惠然的诊所,意外发现诊所已经关门大吉。门上落了大锁,一张“暂时歇业”的告示贴在上面。
孙惠然的手机无人接听,向云来只能联系任东阳,问他是否知道孙惠然的下落。任东阳十分意外:“你没事了?”
向云来:“别说我了,如果你知道孙惠然……孙医生在哪儿,你告诉我好吗?我们找她有很要紧的事情。”
任东阳:“你跟谁在一起?”
向云来一怔,隋郁忽然凑近说:“任老师,我是隋郁。”
任东阳:“噢……”他似乎是笑了,咝咝的气声。
向云来忽然一阵不耐烦和愤怒。“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他忍不住冲手机吼。
吼完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对任东阳说过话,不客气的,无礼的,甚至僭越了身份的。心脏咚咚地跳,他捏着手机,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得不受控制了。
但任东阳没生气,口吻很温柔:“抱歉,小云,我不知道。但我帮你去问。别着急,好吗?”
向云来:“嗯……”
他听不清任东阳说了什么,脑子里嗡嗡的。挂断电话后,他扶着墙走到诊所旁的巷子里,背靠墙壁,捂着脸,不停地大口吸气。只有这样才能压抑眼泪。他刚刚走进了一个将死之人的海域,目送他的生命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