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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五岁能御剑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受多重的伤,都从未于剑上跌落过。
这是头一遭。
“少宗主!”
随侍的两名灰鹤弟子立即跟着落下云头,俱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立于山顶孤松下的奚长离。
渊清玉絜的青年,背影孤寂得仿佛要消散在茫茫云海之中。
“你们先归去,容我在此静一静神。”
两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抱拳应允道:“是。”
奚长离在山顶吹了一会儿冷风,仍觉得心口烧得难受,满脑子都是晏琳琅与那红衣男子卿卿我我的画面。
那男子的举手投足与气质,与那叫“阿渡”的野神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还是说,晏琳琅单单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
也是,她那样有趣又明艳的女子,自然要有趣又桀骜的男子来配她,又怎会喜欢上他这种古板迟钝又无情的男人?
“师尊,为何让弟子与仙都少主结亲?”
六十年前,他这样问师尊,“我不喜欢她,我……不知道何为喜欢。”
师尊只是回答:“你不需要喜欢她,你只要站在她面前,她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
只要他站在那儿,晏琳琅就会爱他。这是奚长离前六十年对男女之情的唯一理解。
他错了,错得离谱,可是已经晚了。
晏琳琅已毁了婚契,他不该再生出非分之想,可他控制不住去想,想犯下的错能否挽回,想自己是否还有一丝赎罪的机会……
然今日亲眼看到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看着她对别人言笑晏晏,奚长离心中那点卑劣的希冀方彻底破碎。
晏琳琅是天之骄女,她身边本就该簇拥着各色优异的、会讨人欢心的男子——意识到这个问题,奚长离那颗淡漠的心脏泛起尖锐的疼痛,比被剑刃穿心、被当众毁契更为疼痛。
从前晏琳琅满心满眼都是他时,他弃如敝履。如今换他追着她的背影眺望,却换不来她一个回眸……
什么高山之雪,真是笑话。
烂泥不如。
奚长离并不懂得如何宣泄这种情绪,没人教过他。
他只能在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时,缓缓闭目,强行将其压回五脏六腑中,换回一阵绵密的绞痛。
……
殷无渡牵着晏琳琅的手,直至回到客房中仍未松开。
他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晏琳琅仍往前走,猝不及防被他拽住,便后退一步跌坐在他腿间。
“呀,疼不疼?”
男人的大腿结实修长,晏琳琅硌得不舒服,刚想起身,便被他耍赖似的以长臂圈住腰肢。
下一刻,男人艳丽瘦削的脸颊贴了上来,下巴从后搁在她的肩上,沉沉的压得有些疼。
他没说话,晏琳琅却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一点极淡的血腥味。
“你怎么了?”
晏琳琅努力扭过脸看他,却只看到殷无渡半阖的浓黑眼睫,以及眼睫落下的淡淡阴翳。
“烦。”
他吐出一个字,颇有几分厌世之感。
殷无渡极少向晏琳琅倾诉情绪,或者说,身为神明的他本身就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打架也好、破坏也罢,都是随心所欲。
眼下的这一个“烦”字有些撒娇的意味,倒让晏琳琅觉得,他像个有血有肉的普通少年郎了。
殷无渡没再说话,只安静地抱了她很久。
久到一刻钟后,晏琳琅以为他睡着了时,他忽的仰首靠在紫檀靠背上,抬手盖住眼睛,神情淡淡道:“我得去杀了他。”
晏琳琅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要杀的人是奚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