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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一边仰头,望着张瑾冷峻肃杀的背影,笑着说: “看来横竖都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与其朕中药,不如是卿。"
"有张相在,朕也倍感心安。"
"爱卿定力惊人、不近女色,朕相信你,不会对朕做什么冒犯的事吧?"
张瑾闭了闭眼睛,睫毛猛颤,置于门上的手掌缓缓攥紧成拳。
一股隐秘、陌生的热意正在和酒水一起发酵,把呼吸都带烫了,像骨头被锉刀狠狠磋磨,一寸寸发疼发痒,丝丝牵动筋脉,钻进了搏动的心脏里去。
情和欲,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它一旦发作,就算是无情无欲的神,也要被拉下神坛,沾染污秽。而那污秽一旦沾上。就
再也洗不掉了。
男人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肉里,掌心如火烧,骨节泛白,广袖遮蔽了坚实有力的臂膀,其上纵横攀附着暴起的青筋,有滚烫的血液在里面横冲直撞。
而那张冷酷的脸,依然死死绷着,没有表情。但他忍得眼角在轻轻抽搐。
他背对着她,就像一尊玉雕,任由穿过窗牖的月光洒了一身,月光没有温度,无法驱散燥意,反而让一些罕见的窘态更加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
很可耻。
很可笑。
姜青姝平静地看着他,明知故问地开口: “张卿还好吗?”
"为什么要背对着朕?"
他很羞耻吗?
他怕她看到什么?
欲望,是人都有,没有什么可耻、可遮掩的,但是此时屋内三人,除却尊贵的天子,还有一个低贱卑微、以色艺侍人的伶人,跪在那里看着他的窘态。
像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与羞辱无异。
他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一句: "但愿陛下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嗓音阴鸷,语气却已经失了平静。
他此刻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滚烫的火意还在燎着理智,一滴就能令圣人低头的逍遥酿,用在权倾朝野的宰辅身上,也依然会粉碎他那多年来塑就的傲慢,变得比平康坊最低贱的伶人还不如。
她事先了解过,逍遥酿从下肚,到发作,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正常人也最多一刻钟就失去理智。
张瑾却撑了这么久。
他依然清醒。
连姜青姝都有些惊讶了,张瑾的意志的确远超常人,怪不得多年前,他能在诏狱受得住皮肉上的
磋磨,
但很快。一股极淡的香气荡入了屋内。
……有人在暗处燃起迷香了。
空气被熏得更热一筹,人就会头晕目眩,姜青姝闭了闭眼睛,突然听到脚步声。
张瑾回头,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刹那双眸相撞。那么近,令她都瑟缩了一下。
他眼底混沌与清醒交杂,唇死死抿着,几乎渗出了血,冰冷的侧颜
绷得太紧,手掌却是对着她一侧案上的酒杯。
"砰——"
一声清响,酒杯碎裂。
碎裂声令她脊背微微一绷,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兀自俯身拾起碎片,手掌紧紧一攥,深深地将之扎入肉里,血瞬间沿着指缝汹涌而出。
他在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
但很徒劳。
他屈膝半跪在地上,两手都死死攥着碎片,在混沌之中生出一丝无力又愤怒的清醒,令他想起跪在御花园中、被先帝逼得弯下脊背的那一年。
他以为永远摆脱的桎梏,又好像再次锁在了他的四肢上,让他没办法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