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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麟沉默着捡起刀,刀刃已然卷曲,而那个被砍了一刀的犁头却毫发无损。
虽然大型铸件的防护水平和甲片不同,但同样材质的硬度却不会有很大差别,长乐县士卒披着这样的甲胄,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对手?
卫麟突然理解了那些仍旧使用骨矢的胡人对上身着铁甲的华人是什么感受,这是种让人想要当场放弃的无力感。
卫审又拍了儿子一巴掌:“我们和长乐县的云骧是同盟!”
卫麟语气不满:“儿是永和郡守,她若是势大,儿岂非首当其冲?”
“那你想怎么着?现在带兵去平了他?你觉得长乐县的人会跟着你还是跟着他?”
卫审瞥了儿子一眼,只觉得对方拎不清:“长乐县的人可是说云骧抓来山胡给他们修渠,又免了他们今年的田租杂税,虽因天灾未能攒下粮食,所得却足够一年嚼用和种子。当年范增见高祖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②乃知其志不在小,如今你见云骧所为,就只想到你那个郡守?”
卫麟几乎要蹦起来:“他一个流民帅还想当州牧刺史不成?!”
一个郡守就顶天了,至于州牧刺史,那不是寒门该肖想的东西。
卫审骂他愚蠢:“司徒氏自顾不暇,各方豪帅蠢蠢欲动,又有那水镜的天下三分之谶在上,这分明是乱世之兆!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谁还管你是何出身?!”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天上的水镜再次有了动静。
与初次登场时如出一辙的乐声再次响起,昭示着这次的内容。
【上回我们说到司徒樗驾崩,留下年幼的司徒崇继承皇位,但ta年长有功的养男司徒重却对此颇为不满,因此雍国朝堂上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皇位的归属,而非南方荆扬之地的叛乱,也就是攘外必先安内。】
【这个决定不能算错,毕竟当时雍朝内部的形势十分严峻,雍朝开国皇帝因自身得位不正,为拉拢士族豪强巩固统治,便纵容他们兼并土地,使大量自耕农破产沦为佃客,这就导致皇帝掌握的人口减少,继而引发中央财政危机。】
【那这些被雍帝寄予厚望的世家大族是否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呢?】
【并没有,甚至因为这些士族豪强生活豪奢耽于游宴,雍朝国内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为雍朝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卫麟拍案而起:“水镜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先帝不修德政引得天下怨望,满朝士人谁没有劝过?符氏当年不就是屡屡上书皇帝爱惜民力,才因政见不合又手握重兵招来忌惮,最后阖族罹难!如今竟说什么司徒氏亡国之因在我等,还有天理吗?!”
卫审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这水镜对世族未免过于苛刻。
相较于卫氏父子的浅尝辄止,燕椿就直接多了:“论及敛财,谁能比得过皇家!司徒氏幛固山林连百姓入山樵采都得交税,后又大兴宫室屡征兵役,百姓苦不堪言,雍朝自亡在司徒氏手中,水镜却只言世家兼并不提皇帝横征暴敛,可见也是个见识短浅之辈!”
“何况朝廷遇到天灾不知赈济,小民土地又值几个钱,卖身给地方豪族好歹还能有饭吃,不至于成了道旁饿殍,如今后人又将亡国之罪扣在豪族身上,皇帝倒置身事外成了无辜之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激烈的态度不免引得众人侧目,再一想燕椿身世,又觉得不难理解。
褚川语气平静:“若是各地豪强都依制交税,自然没有许多事。豪强的土地跨县连郡,却不用心经营,只将用作营造园囿。同样的土地,能养活的人反而少了,那些原本能活下去,却因为耕地变作园林活不下去的庶民难道会乖乖去死?”
话到最后,那“乖乖去死”几个字不免透出几分讥诮。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