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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床舱陷入黑暗之后变得无比广阔,轮渡微微起伏在我屁股下面打圈,床头有一面小窗,什么也看不见,外面和里面一样黑,黑得别无所求,纯膈应人。
好消息是我在应对戏耍这一事上经验丰富,我双脚交叠走上钢丝是为了磨破脚底心,而不是走到大洋彼岸,所以无论对面有什么我都不应该期待,也没有谁替我主持公道。
过了半夜,在酒精作用下克洛伊睡得十分踏实,即使她在睡着之前翻来覆去地踢被子,催促我别像撞鬼的流浪汉一样杵在那儿,影响她的心情。事实证明和一个精神病共处一室并没有那么困难,她睡得很香。
单人床之间的小桌板上亮起一片光,伴随着震动。我爬过去查看,凌晨三点钟,伊实终于找到了我的去向。
肯定要接通啊,如果是正在熟睡的那位,肯定会接通。我接通了。
“克洛伊,你把她带去哪儿了?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打她的主意?”
啊,他在找我,也不一定找的是我,可是为什么呢?伊实,听见你的声音我好想哭。
“说话!她在哪儿?!”伊实厉声质问,夹杂更为沸腾的风雪声。这种语气我从未听闻,凶猛暴力,心急如焚,酝酿了贪恋的犯罪,夺舍我的听觉,血淋淋地剖开。
“伊实……”我沙哑的嗓子正逐渐冷却,在它成为装饰品之前,我反复叫唤:“伊实,伊实……”可除了第一声,早就发不出别的动静了。
好在如愿以偿地将身份传递到了对面,我仿佛看见伊实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再回过头,极其滑稽的不倒翁。
“穆里斯,是你吗?对吗?她带你去哪儿了?”伊实的呼吸瞬间轻下来。
“特罗姆瑟。”我说,还想说别的,“船上。”还想说别的,“睡不着。”还想说别的,“……”
怎么会这样,我说不出来了。问题构不成遗言,遗言也不能包含问题。我想问为什么一枚巨大的灯泡看起来像皎洁的月光,为什么龌龊的手电筒能照出短暂的黎明,为什么我在这里,却快要消失了。
“我去找你。”他说。
我摇头,挣扎在缠枝破蕊之间,绝望地摇头。他看不见。
“别挂,我还没要你算账,”伊实再次奔跑起来,“我不是告诉过你哪也不许去吗?我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你就跑没影了,下次是不是得在你脖子上挂牌,写上你的名字和我的电话号码,全城失物招领?别挂,听着,船靠岸之后在码头等我,记下这个号码,随时打给我……”
我挂了。他看不见。
我再也不能容忍越来越旺盛的虚假折磨我的五感,越来越膨胀的幻境糟践我的心脏。
到底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上天觉得我欲拒欢迎实则内心早已为其疯魔的样子是一出好戏吗?就为了看我痛不欲生的表情,肆意侮慢,无恶不作吗?到底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没有人教我,所以我自学,同类之间能够心心相印,我以为靠吻,结果被证明是错的,后来以为靠宽容和性.爱,也被证明是错的,我知道了,靠卸下伪装和表露真心,降落什么就接住什么,命运会担保,结果呢?!无辜的病症被拿去玩弄,收到了严重偏题的怜悯,倾家荡产鼓起了勇气然而天平那端是几年前堆积的旧报纸。
够蠢,及时止损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停止等待,不再巴结第二天早晨的太阳。
首先,我需要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对极了,神经细胞的不可逆损伤这时派上了用场,除了疼再也思考不了别的东西。
其次,把手伸到大腿之间,分担大脑的疼痛,用的是筋肉错乱的右手,钉死了就不会颤抖了。
然后,入睡,入睡,入睡……
世纪漫长。
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