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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年轻人,虽然供职于御前,大小也算个天子喉舌,但总有些贼眉鼠眼的穷酸气,这大约跟他的出身很有关系。眼下他滴溜溜转着眼珠儿,喏喏垂首,在这位尊贵跋扈的女人面前尽力敷衍道:“微臣怎么敢在公主面前糊弄,可是这战报乃军机大事,臣实在不敢妄自透露。”
“放你老子娘的屁!你连蟠龙柱都触过,还有什么不敢?”白染秋柳眉倒竖,揭开他的老底:“当年你在齐华门外要饭的时候,还记得是谁搭了你一把手吗?”
“呃……公主一饭之恩,微臣不敢忘却!”
“那你就别在本宫跟前儿学舌这些官话!甚么军机大事不敢透露,刘仲年,本宫如今是大靖一品淑敏公主,裴西年是我的驸马,也是这万里河山最后一道护龙锁,别说是跟我有干系的剿匪,就是跟我没干系的,当年皇爷爷不还是一样一样说给膝头上的我听吗!”
大公主白染秋是承元皇帝还是太子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若说先皇对她的宠爱,在一群孙儿孙女中那真的是只有一人,只给一人——垂髫之年的白染秋,是真在御阶上听过政的,所以,她向翰林索要一份情报也不为过。
寂静宏伟的麒麟宫前门广场,是太监和宫女轻易都不会来的地方,眼下四方无人,只有脊兽上的鸽子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公主却又将声音压低半分,悄声道:“你当真以为本宫消息不全吗?本宫不过是想要知道,陛下他——”
话留一半,白染秋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翰林学士。
而一副鹌鹑样儿的刘仲年,听了这话,登时脖子也不歪了,背也挺直了,心里咚咚一跳,目光惊诧地回看着她。
白染秋与之深深一望,眼中满是讥讽。
刘仲年往四下里瞥了瞥眼珠儿,想起昨天那封被皇帝留中的军情告急札子,小心翼翼回道:“微臣不敢妄测圣意,不过内阁里倒有几句说熟了的话,微臣斗胆学舌,还请殿下明鉴:这几年剿匪,所耗甚重,而匪患呢,多到按到葫芦浮起瓢的地步,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暴虐之徒?上一年,不是还查出了闵州的匪患是闵州安抚使兼兵马都督葛云飞自己贼喊捉贼唱的大戏嚒?为的就是贪墨朝廷的剿匪钱,朝廷拨给他八十万贯,倒把他自己喂得脑满肠肥!”
所以,上头的意思您晓得了罢?位卑胆小的翰林学士觑着公主,祈求她能意会。
白染秋果然明悟,嗤笑一声:“所以,他们都是以为裴西年也在以战养战吗?”她缓缓摇了摇头,不可置信道:“薛长风在南边扯反旗,番号都打出来了——‘康’,五万康贼攻占浣州石安县,宝安县,杀了役夫民众五千多人,众目睽睽铁证如山,同葛云飞这等无中生有浑水摸鱼之辈,岂可并为一谈?若没有裴西年的靖南军殊死抵抗,恐怕南方诸州户户都要插反旗!这江山该待之如何?”
末了,她讥哂一笑,闭眼轻喃:“兔子还没入网呢,这就开始磨刀杀猎狗了,真是眼睛一闭,耳朵一关,就当真以为天下太平了,可笑至极!”
刘仲年喏喏垂首,丝毫不敢回应这个话——满天底下,也只有眼前这位公主殿下,皇帝的长姐,够格儿说这等僭越之语。
婢女提醒公主,“殿下,起风了。”这是一句暗语,是有侍卫巡逻至此。
白染秋抿了抿唇,搭着婢女的手缓步离去。
刘仲年也紧赶慢赶一溜烟儿跑了,等跑出丈远,麒麟宫广场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他才支棱起佝偻着的肩膀,猛地回头,怔怔望着白染秋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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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靖朝那艘稳妥行驶了五百年的披金大船,就在今夜,咔嚓一声,折戟。
因着当时情景十分慌乱,加之在场的起居舍人全被乱刀砍死,逃过一劫的老臣,也多半都在日后的“懿德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