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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裴缨,那会子她还不是公主,白无逸常常偷偷带着她一起经筵,他摇头晃脑背书,她就趴在柳泓书腿上打瞌睡,薅他衣襟上的佩玉——只不过,在她十岁以后,太后却断然不许她继续在御书房厮混。
离开皇帝御用的龙涎香气和皇帝本人发出的嗡嗡嗡背书声后,裴缨再也没有那般沉湎的梦乡,可她知道太后并不希望自己真的如后宫里的孩子那般颐养富贵,便也只能挥泪离开御书房。
不过太傅柳泓书却误会了郡主的意思,以为她是求学好进,舍不得自己这位老师。况且她虽每每都在瞌睡,但偶尔的文思敏捷以及灵光一现的答对,都远远……有稍稍优于皇帝白无逸,试问天底下的老师谁不偏爱聪慧的学生?
所以柳泓书对裴缨说,为师可以私下教你。
裴缨又能说什么,她幼年时就像一只拨浪鼓不倒翁,谁都能拨弄两下,为了好好活下去,也都可以倒向谁的阵营。
十二岁前,裴缨还住在内宫里时,柳泓书也不过借着上下职之便,给她布置课业,顺便收上来批评指点一番;十二岁后裴缨去了一水斋,便常常在书房教学,可惜好景不长,一水斋简直就像个满室窟窿的蔑筐,京师所有世家一夜之间都流传着“帝师与郡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可那会子裴缨尚未及笄,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于是所有指摘全兜头盖脸砸到帝师本人柳泓书头上,尤其是那些曾被他上谏参本的部臣同僚,豺狼鬣狗一般疯狂撕咬上来,参他的札子雪片似的飞到麒麟宫案头,可惜每每为此头疼的只有看札子的皇帝白无逸。
因为那对师徒一个比一个看得开,倒是一水斋那些眼睛太过分,扰得柳泓书大为光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书房搬去了销金台。恰逢那时候裴缨已经加封公主衔,并且过了十五岁,满天下都流传着她荒唐好色的名声,也无惧上销金台。
于是不只庙堂,连民间也开始流传,当朝太傅柳泓书不仅是个刚毅不阿,秉公直谏的好官,还是个流连烟花,好色谄媚的浪荡子——更有人味和传奇意蕴了呢,百姓和销金台舞姬们纷纷拍手表示。
柳泓书打量裴缨两眼,面上一哂,讥笑道:“殿下昨夜好忙!”
这是他等得不耐烦了,呲哒自己两句,裴缨心知肚明,面上憨憨赔笑,全然不似平常在外示人那般倨傲骄矜,道:“昨夜跑了一趟京畿,今早晨就睡过了,让老师久等,实在是学生的不是。”
柳泓书面严心慈,瞪了她两眼也就罢了。恰逢那鸨母敲门,毕恭毕敬亲自端上来一桌菜馔,施施然一笑,什么话没说,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
裴缨摆起公主派头,只需往上睇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唬的那老鸨儿忙不迭收盘退下。
柳泓书见状,折扇一摇,轻轻笑了笑,“公主威名远扬,不错。”
裴缨立刻拍马屁,“是老师教得好,当初您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推之己身,就是仁而示之不仁,慈而示之不慈,慧而示之愚,贤而示之佞,懦而示之威。’”
“非师之故,是孙子也。”[注①]
师徒二人闲话两句,等裴缨用过饭食,簌口净手后,重新归座,柳泓书才开始上课——他一把推开了身后的窗户,“殿下看到了什么?”
裴缨探窗望去,销金台坐落在麒麟宫广场外朱雀大街上,这也是京师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能供八辆马车并驾齐驱,两旁店铺林立,市列珠玑,繁华如烟,百姓们涌上街头,买卖闲游;
她还看到了街上尽头百姓们提着水桶在打水,一个个垂头丧气;还看见新雨和喜子正在角落里状似无意地交谈,做贼心虚;还看到韩延陪着盛秀秀姐弟二人采买了一包衣服,街正对面打起一座寻橦走索的竹架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