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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斑衣公主忖了忖,忽然眸光一深,看着盛秀秀,道:“朝廷派下去的钦差,可是御史张玉堇,张玉堇素有奉公不阿的清名,京畿三府十八县,一窝子府尹县太爷,怎么就铁桶一般?张玉堇的札子上连个影儿都没写?是他们欺瞒张玉堇,还是张玉堇有同流合污之嫌?盛秀秀,你想好了再回答!”
张玉堇乃是上一届金榜探花,在下州当知府历练三年,今年才调回京师,入职御史台,这么个风光霁月朝廷新贵,岂能跟一帮乡绅同流合污?
盛秀秀冷笑一声,道:“张玉堇……听说飞鸢骑探查功夫了得,非比寻常,对于皇城内外所有事都洞悉一二,那么想必也知道,张钦差身边近日新来了一位美娇娘——”
韩延飞快地睇了一眼斑衣公主,朝她轻轻颔首。
盛秀秀又道:“那位娘子,眼下有一滴泪痣,正是保宁府府尹罗志的婢妾吴三娘子!”
斑衣公主神情未变,紧接着又问道:“那你父亲盛源绍,从保宁府偷得粮食,可是为真?”
盛秀秀一声凄鸣:“若拯救黎民便是‘偷’,那我父亲,我盛氏一门,敢当为‘盗’!”
“呵!”
“朝廷的春课,都是在四五月份,殊不知那是老百姓最难的日子,地里要有粮食作种,要人吃马嚼,还要留出几分换了当税钱……今年税钱翻了一倍,老百姓是真没钱了,掏光家底不说,有的都把种粮拿出来兑,等春课交完,没多久就起了饥荒。
我父亲将灾情报到保宁府,保宁府老爷们正在大宴宾客,纳吴娘子进门,不仅把我父亲羞辱一通,还勒令衙役下到县上,严加看守县城粮仓。我父亲回到县上,绑了衙役,开仓放粮,萍渡县老百姓这才解了那一阵的饥荒。
可老天爷也不长眼,今年酷暑大旱,竟一滴雨也不落,田里秧苗长势不好,放的粮食又都吃完了,更大的饥荒陡然而至,正赶上朝廷派了张玉堇下来视察赈济,可萍渡县粮仓没粮,拿什么赈济?
还是我父亲,冒着大不韪,假借祥瑞现世的名义,在一个夜晚,带领衙差和百姓,抢了保宁府崔家的粮仓!——崔家,本身就有两万亩隐田,这些粮食本就是他蠹国害民的因果,我们拿走,怎么算偷?”
盛秀秀漂亮的眼珠儿同样倨傲地瞪视着高座上的斑衣公主,两个少女灼灼目光对视到一起,竟是斑衣率先撇下头去。
呵!
盛秀秀就像打了胜仗,讥笑连连:“可就是这样一个官儿,不管朝廷给他的罪名是什么,史书上或许都没他一笔,但他不该遭受莫须有的污名,不该在老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泼皮无赖活活打死!太不该了,他命不该,朝廷也不该让他沦落至此!”
盛满满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裴缨眼圈一红,急速地背过身去,在明湖司,她从不允许自己泄露分毫——等她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挂着那抹让人牙酸的倨傲笑意。
“你说你自个儿父亲,自然可以这般义愤填膺,可我要的是实证,三府十八县各个都亏空的实证,还有你父亲没有贪污的实证,而不是你一家之言。”
盛秀秀神情微变,涩然道:“账目证据,在他们逞凶打死我父亲之时,就把我家里家外搜刮干净,我母亲不堪受辱,也上吊死了。”
她说着,忽然手上解着衣襟,唰的一下脱下外衫,露出里头一件黑乎乎的棉布小袄。大热的天,她还穿着这件实地棉布的袄子,也非易事——只见她匆匆又解开小袄,手一弯便脱下来,现在她上身只剩一件小衣,露出女儿家绝不外露的肩膀和胳膊。
斑衣公主蹙眉。
堂下四方飞鸢骑侍卫,却仍旧钉子似的扎在那儿,只是目光都多少带着些玩味。
“韩延!”斑衣大喝道。
韩延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