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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炭盆里偶尔发出火花的噼啪声,崔珏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稍后徐昭进屋来,他都未察觉到动静。
“文允?”
崔珏回过神儿,微微蹙眉道:“走了?”
徐昭点头,忍不住发牢骚,“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崔珏嗤鼻,整理袖口道:“在柏堂里混迹的女郎,就是个下九流的混子。”
徐昭沉默了阵儿,试探问:“陈九娘这般蹬鼻子上脸威胁,文允可会依她?”
崔珏冷哼,无所谓道:“依了她也无妨。”
听到这话,徐昭很是诧异,忙道:“你若掺和进去,恐让郑家兄妹记恨。”
崔珏斜睨他,意味深长道:“说得好像他们现在就不忌讳你我似的。”
徐昭:“……”
崔珏似乎有些冷,缓缓起身走到炭盆旁坐下烤火。
徐昭一脸忧心忡忡。
崔珏撩起衣袖,自顾说道:“郑家涉足太多,淮安王心中到底不痛快。
“这次与交州结盟联姻,郑氏不想把陈五娘送过去,我偏要让郑家打落牙齿和血吞,与淮安王闹得越生伤才越好。”
这话听得徐昭眼皮子狂跳。
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崔珏的手段。
要知道淮安王身边围绕的皆是有血脉亲缘的亲信。
几个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妻家娘舅郑氏一族举足轻重,以及往日旧部结下生死之交。
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压根就轮不到他们去大展身手。
偏偏崔珏夹缝求生,硬是杀出一条血路,走到淮安王身边,成为左膀右臂。
可见其城府之深。
徐昭默默端起茶碗,看向窗外,似心有感慨,冷不丁道:“快到腊月了,年关不易过。”
崔珏没有回应。
徐昭继续道:“算起来,你我来惠州已经三年有余了。”
崔珏望着自己的双手,拇指上的刀疤委实吓人。
那是胡人砍下的印记。
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
“徐兄后悔来惠州么?”
徐昭摇头,放下茶碗道:“不知道。”
崔珏偏过头看他,“你应是后悔的。
“中原十二州被胡人侵占,南方军阀相争,朝廷形同虚设,惠州偏居一隅,只惦记着眼前小利……”
徐昭似乎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文允莫要说了。”
崔珏嗤鼻,“徐兄已经有多久没尝过领兵的滋味了?”
这话扎到徐昭心上,一脸颓然。
他是行伍出身,原本在中原那边有武将职务,因其内斗被陷害吃了败仗,只得带着几名旧部灰溜溜逃到南方。
途中遇到同样逃命的崔珏,结伴而行。
三年谋划,崔珏靠着智谋一步步爬到别驾从事职位。
淮安王看在崔珏的面下,许给徐昭都尉头衔,却无实权。
州牧府的亲信实在太多,他们这些外来者根本就挤不进去。
徐昭不得志,心中不禁郁郁。
崔珏忽地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且安心等着,惠州的兵,迟早会落到徐兄手里。”
徐昭胸中血气翻涌,自言自语道:“身为汉人,我做梦都盼着北伐。”
崔珏背着手,肥大的衣袍宽松地罩在身上,长身鹤立。
那人身姿挺拔如永不折断的标杆,罕见的露出几分清和的笑意,“哪个汉人不想呢?”
是啊,这是汉家的天下。
但凡胸有鸿鹄之志的儿郎,哪个不想逐鹿中原,把胡人斩尽杀绝呢?
室内寂静如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