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坪对面,绣绷上撑一块素绢,正埋头飞针走线。晨光穿过绮疏,映得两人肤如明玉,额角绒绒的胎发泛着暖金色。
她从罗幕后跑了出来,凤鸣最先抬头,眉飞色舞道:“恭喜小妹开蒙,以后也是读书人了,昨晚阿兄教你的诗会背了吗?”
“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花开对语应相问,不是村中旧主人。[1]”她挺着胸膛,得意洋洋道,这可是她名字的出处,怎么会忘记?
凤鸣抬手拨乱她的额发,冲鸾舞笑道:“咱家小乳燕记性好,悟性高,胆气正,新来的傅母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她大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小乳燕……”
凤鸣歪头笑道:“那你想做什么?小泥巴还是小虫子?或者小草籽?”
他们家兄弟姊妹众多,可惜长兄长姊和次姊皆少年早夭,她都无缘得见。看着她长大的,是三姊鸾舞、四姊凤鸣和次兄灵蔡,她五岁的时候,继母才陆续生了幼妹和幼弟。
不知何故,兄姊们对后来的弟弟妹妹都很淡漠,唯独对她温柔细致,百般宠爱,许是他们同病相怜,都没有生母?
但她觉得继母温柔慈和,并不比毫无印象的生母差。但这是不能说的,否则总有背叛阿兄之嫌,毕竟他们一母同胞。
两个姊姊中,鸾舞较为沉稳,凤鸣最爱捉弄她,每次都要逗得她炸毛才肯罢休。
“我明天就去找阿父改名,我不要做小燕子,我要做大雁。”她信誓旦旦道。
凤鸣笑得花枝乱颤,水葱似的指尖点着她额头,晶莹的指甲上泛着新染的嫩红,不住起哄道:“去呀,快去呀,阿父听你的才怪!”
她恼羞成怒,却听旁边鸾舞柔声唤道:“小妹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她从绣绷上取下绣好的绢帕,缓缓展开。
绢帕中央绣着一圈首尾相接的小鸟,色泽艳丽,栩栩如生,依次是黄莺、喜鹊、青鸾、彩凤、燕子……
少了鹦鹉,她正要指出,忽然想起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小妹鹦歌还在母亲腹中。
惊觉是一场梦时,她猛地醒了过来。感到浑身酸痛,四肢僵硬,脸上有虫子在爬。她抬手去抹,竟触到了冰冷的眼泪。
梦中的落云轩一切如旧,罗帏绣幕,珠箔银屏,依稀是少女闺阁。可三姊谢绝尘缘后,那边已是青灯古佛,一派萧然。
还不到哭的时候,就算到了,也不该是她哭。
眼泪只会让人变得虚弱,而她已经够虚弱了。
她撑着手臂,忍过阵阵晕眩后,起身朝马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爬上马背,扯着缰绳朝南边走去。
她伏在马背上,摸索着将匕首贴身藏了起来。
万一遇到坏人,或许能出其不意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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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曜分开的第三天,她开始发烧。
小马只要有青草和溪水就足矣,但她不能吃草,酸涩的野果让她腹痛如绞,溪水虽能解渴,过后却上吐下泻。
神智渐渐昏聩,大约黎明时,她伏在马背上失去了知觉。
梦中她终于回到了家,轩敞开阔的观景楼上,全家齐聚一堂,共用朝食是每日的开端。
“咦,今天阿父又没来?”她探头去瞧,见席间只有继母、兄长、四姊和年幼的弟妹,不禁纳闷道:“他最近好奇怪,动不动就缺席。”三姊鸾舞日常食素斋,哪怕年节也甚少上膳厅,她不在倒是不足为奇。
“今儿是谷雨,燕娘,快来尝尝香椿鸡子饼。”继母笑着招呼。
“小燕儿,你这身打扮若被阿父瞧见,肯定又得嘟囔半天。”阿兄幸灾乐祸道。
及笄后的四姊凤鸣端庄了不少,只含笑瞟她一眼,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