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忆(二) (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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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了一步,霜色披衫自肩头滑落,直直坠落到臂弯。她依着云母屏风站定,冷笑了两声道:“不记得了,想要好好活着,人就得学会健忘。”
褚容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终其一生,她从未见过如此受岁月偏爱之人。十七年还是十八年了?
可这张脸容却看不出半点苍老的痕迹。她不像人,更像一尊巧夺天工的玉像,只有完美的外表,却没有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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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容离京时,正值春深日暖,洛阳却下了一场盛大的桃花雪。
寒英簌簌,像漫天纸钱,为崔氏的无主孤魂、为东海王余部、为数以千计的死难者,也为她下落不明的幼女肆意抛洒……
途经广莫门时,道边响起喊话声,车夫缓缓勒马。
褚容呼吸一窒,瞬间被恐惧包围,难道他们反悔了,要将她重新召回?想到掖庭服役的情景,她便被恐惧包围。
“夫人,崔娘子前来送行。”帘外响起仆妇没有感情的声音。
褚容微怔,咬牙吞下满腔愤懑,抬手掀开了帷幔。
崔结绿站在路边,缟袂绡裳,素面朝天,正隔着一帘风雪,望向朱轮华毂高厢车上的她。
她们曾是姑嫂,崔家落败后,男丁尽皆伏诛。
褚容身为叛贼妻,在掖庭苦熬两年后,被一纸诏书赐婚给鳏居的云中郡公,即将踏上北行之路。而沦落教坊的小姑崔结绿,却成了天子胞弟——炙手可热的魏王座上宾。
见她没有下车的意愿,崔结绿便挽起裙裾,踏过满地泥泞款步而来。
两名小婢紧紧相随,一个撑伞,一个托盘。
崔结绿自幼便是个可人儿,娇小玲珑,聪慧沉静,喜音律,擅歌舞,极得女皇姑母欢心。
褚容一度以为她会嫁给某个皇子,将来母仪天下。
她曾和崔郎一样,对这个小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未料有朝一日,她竟会那般算计于她。
崔结绿牵袖斟酒,将青玉盏举过头顶为她祝酒践行。
褚容一把夺过,强忍着浇她满头的冲动,将其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和汁水在崔结绿裙边如花般绽开。
她神态平静,屏退上前查看的婢女,轻声道:“阿嫂,你该明白我的处境……”
“我不明白!”褚容厉声打断,嗓子眼像有火在灼烧。
仇恨和愤怒让她濒临疯狂,天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抓破那张漂亮脸蛋的冲动。
“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我一点儿也不想明白。”她握拳抵住心口,恨不得捶碎胸膛,哑声道:“但愿你能有点良知,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对得起你阿兄,对得起崔家……”
她浑身颤栗,哽咽着说不下去。
诅咒没有用,祈祷更没用。
世上若真有神明,怎会让她从王妃沦为宫奴?又怎会在年过三旬历经沧桑后被迫远嫁?
“阿嫂,我绝不会辜负你的牺牲。”崔结绿抬袖轻抚她额角的烙痕,随即又像烫到般缩手,指尖拂落了她睫毛上的细雪。
“身为崔氏未亡人,我们都该好好活着。”她语声柔婉又坚定,像在勉励褚容,又像自言自语。
褚容两眼发烫,在热泪滚落前摔下了帷幔。
崔郎若看到定会取笑,并说阿绿从不哭鼻子。是的,崔家人流血不流泪,她比谁都清楚。
包括她年仅六岁的幼子,他们把他从她怀中夺走,领他去看父亲和兄长们的首级,只要他肯唾弃便可活命,但他断然拒绝,最后他们还给她一具小小的冰冷尸体。
她悲痛欲绝,极度癫狂中扯破了衣裳,将手臂和脸庞抓得鲜血淋漓。
若非被人死命按住,她可能会将眼睛也抠出来。她想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