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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对地方税粮已经减去两分,当时梁州的一个小县,名曰枳,全年几乎颗粒无收,莫说八成,就连一成都交不出。”丘独苏说道,“野草树叶细亦尽,饥者盈于路,更有甚者,人相食之。”
季无虞一愣,问道:“后来呢?”
“裴泠沅回朝上书禀告了此事,方才和你说的那一句,便是她折子里写的,后来朝廷便派人前去送粮了。”丘独苏在说这段话时比方才要平静多了。
“她做得很对。”
“谁?”
“裴大人。”
丘独苏笑了笑,嘴角挂着一丝讽意,说道:“我有让你说裴泠沅了么?”
见季无虞闻言一脸不解,丘独苏这才收起他方才的漫不经心,认真地说道:“我想和你说的是枳县的那位县令。”
季无虞微愣。
“你可知,催科也是要算在官员考绩里的。”丘独苏说道。
“可是他也……这也不能全赖得上他吧?”
“可他是县令啊,这些就是他该做的,”丘独苏轻叹一声,说道,“南楚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官吏,不是只有站在庙堂上的那些人。”
“师父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季无虞问道。
“你这般聪慧,难道听不出来么?”丘独苏轻哼一声,反问道。
“梁州之行所见惨状,裴泠沅述职时一五一十说得清了,却没落得好,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中央各部难辞其咎,你说她得罪了多少人,那位枳县县令更不用说了,他之前曾派人来郅都请求救援,可当时南北战乱初定也没多久,西氐也并不安分,各地都接二连三有灾,哪儿顾得上这么一个小县……驿站跑到最后就剩一匹马时,他便直接烹了,枳县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剩下的十几户人家靠着这头马活了下来,再后来灾害平息,而他平调到了交州一带,和降职也没什么区别了。”丘独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他或许不是个称职的县令,但是个好官。”
“为师知道以你的性子定然不会仅仅屈居于一个芝麻大点官,可不论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县令,亦或是御史台的大人,眼里都不该只有自己的这顶官帽,都不该只有眼前的这条官途。”
季无虞刨根问底,“那师父是觉得我,不适合?还是根本就不配…?”
丘独苏的心微微松动了一下,说道:“不是不配,只是……可能你本就不该走这条路。”
“可我还没试过呢!”季无虞嚷完这一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前浪迹天涯,我只觉终日无所事事或许也不错,还未想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便被你送走。”
提到最后两个字,季无虞眼泪便“啪嗒”掉下来两颗。
丘独苏心都被揪了起来,连忙去找帕子想给她擦,找到时,季无虞已经拈着袖子在抹眼泪了。
他叹了口气,“你在陆府,受委屈了。”
“在陆府的头一年,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在那个连抬头望天都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整日里重复着一样的事情,浑浑噩噩。”季无虞低着头,“我觉得那样活着,没有意思。”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丘独苏摇摇头,笑里尽是无奈,说道,
“季无虞,你这叫无病呻吟。”
“难道师父就没有过少年时吗?”
丘独苏听到季无虞说的话,微微愣住。
记忆里的那人不怎么爱收拾,书在任一角落都能找着,偏就摊上个见不得乱糟糟的他,一本一本帮他收拾了,回头还要叼了只笔别耳边,漫不经心地使唤他,
“苏苏,你帮我看看这句。”
“殿下。”规规矩矩坐着的丘独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您读书要专心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