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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亲事便退了。陈强胜只说:“退了好。”
那天夜里是十五,大潮汛,浪打得特别猛,小燕偷了家里的船划过来,她还撞在了礁石乱滩上,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大半夜来敲陈家的门,王三娘没阻拦,她给了陈强胜一袋铜板,叫他去治腿。
那袋铜板他到现在都留着,是六十六枚。
小燕希望他留她,但他没有,他的腿已经废度了。后来的事情陈强胜再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总是睡,记不清小燕出嫁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嫁的是谁。他就跟钉在床板上一样,在窗户罩着纸的屋子里,过着昏天黑地的日子。
他也忘记到底是怎么下床,怎么拄起拐杖的,只记得他除了爹娘兄弟,旁的都没有了,他没了小燕,也做不成船工了。
到现在,他已经能很平静说出这些事情,一切过去的坎坷像是海浪,汛期涌起时浪花飞溅而巨大,足以掀翻一个家。而缓和时,那样毫无波澜,抹平所有的伤痛,让日子在上面日复一日缓缓滑动。
可尽管潮水抹平了这一切,但陈强胜仍旧很喜欢小燕,他明白这不应该,可他也控制不了。
他说:“后来小燕又来见我,央求我去治腿,她那时去打水底工,”
江盈知明白,打水底工的意思,做着水下活,像是攻淡菜那样毫无保护,只靠腰间吊着一根绳子,潜入四五米深的海水里。
陈强胜有点说不下去了,小小的浪打过来,他低头看着说:“给了我一两多银子,让我去治腿。”“她说她要嫁人了,对方给得起九两。”
陈强胜抬起头来,他问江盈知,“小满,你可以借给我点钱吗?”
他笑起来,“我真的很想娶她。”
如果她肯答应的话,也许不会答应,可他真的很想试试,如果不行的话,他再也不会说起。
江盈知大概知道,陈强胜还要去磨王三娘,但王三娘估计不会答应。
可她却说:“除了买东西的钱,我全借你。”明明那是她要攒着造屋子的,除去杂七杂八的花销,大概有三两。
如果卖掉肉松、酱料这些,大概还有个二三两,要是王三娘不同意,她估计自己得背叛一下她姑了,她会全部借给陈强胜的。
残废的人,心里总憋着一股气,而陈强胜看着很正常,跟那些愤世嫉俗的人瞧着并不一样,可谁知道呢。陈强胜说:“我知道我娘不会同意,可小满,其实我好自私。”
他下了低矮的礁石后,向着前面走时,他想起刚断腿的时候,拼了命发着咒压上寿命想要腿好起来。而现在他庆幸腿没好,这样也许小燕会心软。果不其然,如同江盈知想的那样,王三娘扯破嗓子叫嚷着,“你想都不要想!”
闹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王三娘红着眼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拉住周巧女的手跟她说:“强子真的疯了!”“啊?"周巧女惊讶极了,昨日不是好好的,这还能说疯就疯的?
她不知道真假,试探着说:“那我去叫个巫医来。”王三娘愤愤,“找海神来还差不多,再把龙王喊出来,在他陈强胜头上灌水,把他浇浇清醒!”周巧女懂了,王三娘气起来这嘴巴挺利索啊,她猜也猜出了些来,侧头看向一旁背对着她们的江盈知,也是气笑了。
她劝说:“儿大不由娘,强子都二十五了,本来十九岁就该做爹的,拖到现在,他还有想法你就顺顺他吧。”王三娘气得脸通红,眼泪要淌下来,“我怎么顺顺他,小燕是个好孩子啊,强子腿受伤那日子,天天夜里来,带着自己摸东西赚的几个铜板,我心都在疼啊。可是她那个爹真不是个东西,六年前来退亲,我真是恨不得撕了他的肉,我叫他缓一缓,等一等,我都差点跪下来求他等我凑齐银子。”
“他转手就能把女儿送去给别人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