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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没觉得,从基地到浮屠王塔居然有这么远。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滴汗的下巴,顺便还悄悄地瞥了眼身后的人影。
她腿短,步子迈得小。走沙时,一脚深一脚浅,步履缓慢。相比之下,他要从容闲适许多,始终保持着落后她两步的距离,时走时停。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押送流放的罪犯……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嘀咕了出来。
裴河宴没听清,多迈了一步,走到她身旁:“你说什么?”
他步子迈得大,风一扬,他掌心的佛珠和背云相击,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叩玉声。似音钵般,将燥郁一扫而尽,瞬间清明。
了了忍不住看了两眼他手里的佛珠。
该说不说,这绝对是个宝贝。
她移开目光,回答道:“我说,我现在跟千把年前犯了罪被流放的犯人一样,就差披枷带锁了。”
裴河宴听完,笑了一声:“那倒罪不至此。”
见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严肃,了了壮了壮胆,搭话道:“小师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河宴侧目看她,两人的目光恰好对视。
她眼神亮晶晶的,有按耐不住的好奇跟刚出芽的豆苗似的,一个劲地往外蹿。不用猜都知道她想问什么——无非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料到她会躲在车里。
于是,他眼都没眨,果断拒绝:“不能。”
果然,随和什么的,都只是假象。
了了撅了撅嘴,闷头赶路。走了一会,这越是不让问的问题就越跟小猫爪似的,一下下地挠着她心肝。
她到底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小师父,你是用上回那三个硬币占卜出来的吗?”她一手提着碎馒头,一手比划:“这么翻两下,就看到我藏车里了?”
这在了了有限的认知里,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裴河宴垂眸不语。
他目视前方,捻着佛珠,双唇紧闭。
了了观察细微,一看这表情立马就懂了,她自言自语道:“对对对,天机不可泄露。”
她这会也忘了刚才还在记小师父坏了自己好事的仇,背过手,沉思了片刻。她小拇指的指节上还勾着一袋馒头,一走一晃,跟个小老太似的。
她这明显在瞎琢磨什么的神情,看得裴河宴眼皮直跳。
眼看着基地就在前方不远,他正想送到这就让了了自己走回去。草稿还在腹里没打完呢,忽听她问:“但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了了停下来,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你那晚给我爸算的那一卦,一直没兑现。这时灵时不灵的,你是不是……学艺不精啊?”
裴河宴:“……”小孩都是这么难带的吗?
他沉默,了了也沉默。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学艺不精”这个词挺有挑衅意味的。可解释吧,又容易越抹越黑,毕竟她的语境和问题都是她发自内心想问的。
了致生已经失联四天了。
她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她爸活着的希望将越来越渺茫。
了了对死亡并没有很清晰的概念。
爷爷去世时,了了还没有出生。了致生指着相册里老爷子的照片教她“爷爷”的发音时,她才对死亡有了朦胧的认知。
幼年时,她以为死亡,只是会变成照片。
再有印象,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
奶奶和外婆接连过世。
奶奶去世时,是春天。连吟枝以她周末要练舞为由,撇下她,独自回了南江的老宅。一周后再回来时,手臂上别了黑色的袖章。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再后来,是一个寻常的冬日傍晚,她还没有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