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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复迈步下阶梯,往船舱方向走。
九秋跟在他身后,步履款款,脚步轻盈,走路时自然而然摆着腰,是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下意识习惯。陈复回头,肃目看着她,口吻微厉:“你跟着我做什么?”
九秋茫然抬眼,镇定从袖口里掏出自己船票,示意给陈复看:“去往船舱的路只有一条,我不是跟着郎君走,而是我们原本就同路。”
陈复谨慎检查过,是三等船票,在最下面的舱位。
他面无表情递还回去。
九秋伸手去接,船票在手心交换时,她指尖仿若不经意地刮过陈复的手掌心,粗糙纹理,触感一般。
陈复好像被烫到,猛地缩回手,瞪向九秋,眼带戾气。九秋勾起唇角,含笑言道:“到郎君这层了,奴家先告退?”说完,她不再纠缠什么,眼波漾了漾,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陈复眼底复杂,看着她继续下阶梯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收回视线,迈步往自己的客舱去了。路过宁玦与白姻的房间时,注意到里面的烛灯熄灭,没有明光,想来两位已经睡下了。陈复放轻脚步,关门动作也收着,尽量不打扰到他们。
……
后半夜,暴风雨如约而至。
海浪涛涛,风雨飘摇,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再硕大的商船也如一叶孤舟般渺小。
因为不同舱位感受到的颠簸程度不一样,白姻这回住在上等客舱里,明显觉得船身摇摆的幅度变柔和不少,这个力度的晃动,并没有先前那么难挨。只是老天爷不给面子,随着雨幕倾注,雷暴紧接而至。
轰隆隆,轰隆隆…..
舷窗外一片幽暗漆黑,每一次电闪如昼,都是一次雷响预警。
白姻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完全蒙起来,盖过头顶,以寻短暂的安全感。
她双手捂住耳朵,自我安慰想,又不是第一次乘船遇雷雨风浪了,她早有了心理准备,该适应很多才是。
但她高估了自己,克服天生的恐惧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有人生来怕虫,有人生来怕猫,这种心理惧怯并不会因为被虫子爬过胳膊,被猫钻过怀中,就减轻乃至消失。相反的,它只会加深刺激程度,让每一次颤抖战栗的记忆更深刻地镌印在脑海里。
当又一阵雷声震耳响彻时,白姻身子瑟缩,闭着眼,手指攥紧着被衾边角,心中无声祈盼窗外的风雨能赶紧过去。
待这声雷响刚刚平息,忽的,客舱门被从外敲响,闷闷发出清晰的一声。
那是手指微曲,骨节扣动的动静。
白姻怕是幻觉,当下没有立刻反应,等敲门声响起第二遍时,她才心有所动,立刻穿衣起身,吸上鞋子小跑到门边,伸手小心翼翼开出一道缝隙。里外都黑洞洞的,连个影子都晃不出来。
白姻只得听声音辨认。
“是我。”
"……公子。"
清冽音色入耳,熟悉的又好听,白姻顿时心安很多。
宁玦顺势推开门,向前靠近两步,用只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关怀询问:“刚刚,害怕了吗?”
白姻首先的反应是摇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清楚,便准备启齿。
然而话在嘴边,她竟有了犹豫,到了这份上,她不想再继续逞强,自己找罪受。
于是白姻迟疑抿了下唇,最后说出口是:“有,有一点。”
宁玦没有言语,只迈步往前,白姻迎着他入侵的架势,不得不往后退避。
客舱内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脚步很容易不稳,宁玦便单手搂着她的腰,贴心帮忙借力。
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位置,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背脊抵上墙壁,宁玦停了步子,反手关上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