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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宗祠并没有建在亲族居所环绕的包围圈内,而是在千倾族田的正北角,背靠一座海拔约有八百米的云岩山,因为地势较为平缓,便也显不出此山的巍峨陡峭,但正因为此山的遮挡,让整个滙渠县犹如困兽般的被禁在四面环水的江州境内。
云岩山的正面,是辽阔的江州湖泊,站在山顶甚能看见湖与海的交界线,那边商船交织,海帆烈烈,然而这一切,都与形如盆地般被夹在山凹子里的滙渠县无关。
背面的山体缓坡而上,给人一种尚好攀爬之感,然而正面的山体,有一条形如刀的垂直线,越近水的地方风越大,且临水的山脚下怪石林立,常有水猴与大鱼出没,在铁器被限制的年月,普通百姓并没有能力可以从这里开出活路。
他们逃避了权力的倾扎,却也被权力所遗忘,像一块疥藓般,被各方嫌弃,谁也不肯接手这块地方的治理,在富的流油的江州,他们甚至懒得为这块地方的三瓜两枣争斗。
刮地扫不出二两金的地方,斗来斗去的也不嫌心累,于是,这里的百姓得到了繁衍生息的机会,一个小小的县城,以及辖下的各村各镇,最引人津津乐道的,竟是人口的繁茂。
滙渠县是整个江州征徭役的重要役点,三区二十八个县内,凡家有余钱而又舍不出徭役名额的人家,便会使人来到滙渠县雇人头顶名,只要花点钱财,就能够替家里的子孙免除劳苦,长久以后这便成了默认的潜规则,上官不查,下官睁只眼闭只眼,买卖双方皆大欢喜,穷苦困顿的滙渠县百姓,终于有了一条除耕种以外,还比较稳定的挣钱渠道,只要家里孩子够多,每年夏冬两轮的徭役钱,足能让他们储存到完税后的余粮。
崔氏族人由族中出钱抵人头,但田上的佃农却得自己承担这份劳役,维修宗祠、守护宗祠,以及定期为宗祠周边的道路夯土固路,就成了与崔氏宗族互惠的一种交易,崔闾会压着最低人头费的花销,与县老爷商谈,总也能用“内部人的”名额,向上抵销了这部分役债。
因为严格算起来,云岩山都是崔氏的,那建在半山腰上的崔氏家庙就是证明,后来在历任族长与县老爷的互相扯皮制衡下,这山的地契才转到了官署名下,成了衙内私有,但崔氏家庙却被保留了下来,改成了宝华寺,成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尼庵堂。
崔闾说要招开大会,祠堂那边的议事厅很快便进了一批佃农家属打扫,田地之间僻出来的小道上,也开始有佃农拿着石刀木铲清理地面,填平因农耕破坏的地基表面,秋收正忙,所有人力撒在近万倾的田地里,仍显得旷野无边,单族长这一支,继承的田亩就是族田的近十倍,少数族人靠着近十分之一的族田过活,大部分族人得全靠着族田救济,所以,除了八个享受继承制的族老,能有资格与族长面对面议事,余下九成族人是没资格与族长讨价还价的。
能被崔固煽动的围到大宅来,必然是崔固许了重利。
果然,没等崔闾的马车行到祠堂口,崔固的长子崔柏源就鼻青脸肿的跟着崔诚来了。
崔诚近前耳语,指了指神情萎靡,一副塌了天的崔柏源,“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叫二老爷带人搬走了,他娘更带人绑了他媳妇孩子,逼着拿家里的田契,那些跟着来的人手里,每人都有二老爷承诺的二亩地手印转让文书,要不是源少爷以死相逼,恐怕连宅子都给了人。”
这是完完全全破釜沉舟的一战啊!
怪不得那么有底气。
崔闾眯着眼睛哼了一声,缓缓吐出两个字,“蠢货。”
一个连祖上基业,亲子死活都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能成大事?
靠银钱收拢到的人心?
嗤!
崔柏源叫崔闾沉沉的眼神压迫的,愣是将岣嵝的身子站直了去,只脸上神色仍带着悲哀,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