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是一片漆黑。 午门外，等待面圣的朝臣们，除了朝廷要员属，含教坊司、礼仪司、钦天监官吏，及纠仪御史、鸣赞官、传制官、宣表官…… 皆是于此站得密密麻麻，各有位次，也有人与相邻之属私下小声议论着什么，无不敢大声喧哗。 除此外，列国使者站在后方一侧。 贾峥穿着朝服，手持笏板，就处于朝臣之中，静待时间。 在他旁边，是同为四品左右的官吏们。 有了前番宫宴的表现后，不少人于贾峥这位宁国府之后，表情有些复杂。但也有数人，借此交谈起来。 比如成国府的年轻承爵人罗赟，这位成国府当家人，同贾峥一样，传至此，正好到了最末一代，君子之泽，且是同样而斩。 但不同于宁国府的承爵人，罗赟早于京营效力，乃是一个有实权的校尉。 当年宁荣二位国公，与安国公，恰也是同时攻入神京的几位将领之一。 只是当时的宁国公属，于地位上要远远高于安国公，颇受皇帝信任。而安国公除了神京一战，没有拿得出手的，后来自请于水师效力。 两代之后，同四王八公的关系，同样稀疏冷淡很多！ 前几日贾峥宫宴中所言，很得这位安国公府主人的喜爱，其人年比贾峥大十几岁，但性情耿直，丝毫没有拿年龄辈分说事。 贾峥到来午门，按照内侍安排站在此地，罗赟方一见到，即做了见礼。 贾峥随之有了回礼。 “前几日，在太后寿宴上，我听了贾兄弟骂那红毛人，当真爽快！ 这等西洋蛮夷，就敢给之权威，若是软弱之，还以为我大顺乃是软弱可欺之辈！” 罗赟留着长须，整个人除了军中人的豪放外，更以人成熟、嫉恶如仇之态。 他今日穿着朝服，身高比贾峥要一些，显得威武不凡，说话时，转过头去，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后方的西洋诸国使臣。 据闻当年太祖皇帝令下，抓捕沿海非法传教，外有残害大顺子民的传教士时，就是当时的安国公暗做处置！ 在这方面，安国公一脉见闻得多，罗赟自是愤懑。 “罗兄所言，过于赞誉了！当时处境下，英吉利如此无礼，任何顺人见此，必是不喜，我只是站起来的速度快了点而已！” 贾峥向罗赟摇了摇头。 他这话并没有说错，当时英吉利使者无礼之态下，不仅是他，包括罗赟等很多人都有准备起身反驳。 而英吉利使者这些时日内，于神京之走动下，盖因宫宴上的无礼，令大顺百姓愤怒，亦让一些贿赂大顺朝臣的做法失效！ 可谓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罗赟点了点头，借此随口提起了另一事。 “也不瞒贾兄弟，按照宫里命令，年后我将往琼州水师任上，当以总领地方水师部，这英吉利如此无礼，可不正是仗着他们在海上厉害？ 我大顺水师于太上皇初年，早有在南洋重创之，而今便是几十年过去，依旧可以击败，定让其好生看看我等大顺军队厉害！” 琼州所在，于太宗年间，就有设立水师衙门。 罗赟要往水师赴任？ 昌元帝这是开始做两手准备，以各地人马备战，特意加强水师力量，做好防范西洋列国海军？ 这是他前次向林如海提出的建言起到作用了？ 也或者那日与忠王相告后，让昌元帝重新认识到了英吉利海军力量之增长？ 不论哪种情况，在同英吉利谈判的时候，做好多手准备自没错！ 而今朝堂上，还有很夺事情需要处置，在这方面，贾峥相信大顺的天子，能做好安排。 听完罗赟之言，贾峥顺着说道：“罗兄若是往水军赴任，于在下看来，当注意鸡笼岛方向敌情。 英吉利国王的野心很大，在同我大顺贸易中，若是占不了太大便宜，说不定会借机夺取鸡笼岛，再以此为跳板，染指我等沿海所在！” “此外，英吉利等西洋所运货物，我前次听林尚书有言，各有登记，但其中诸类，于在下看来，水师之抽查，势在加强，防范违禁之物……” 大顺的海关检查，于当下并不完善，加上走私严重，各种西洋物品都有可能涌入到大顺境内。 贾峥这么说，是因为另一些担忧…… 他还没来得及同罗赟详细说一些想法，鼓声响起，礼部官员出面，岁首的大朝会正式开始了！ 《周礼·春官·大宗伯》载：“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 大朝会自西周开始，于秦汉以来，就有着严格的流程指引。 但历朝历代，不断发展，也形成了本朝的规章制度。 第二遍鼓声响起，掖门打开后，排成队列的朝臣们，是故一道步入，这于平日早朝差不多。 只是在面见天子，及后事宜上，多了些步骤。 到达太和殿后，寻找好各自的方位，行做站立，此又言“站山子”。 同时，意味着天子乘舆出宫，而往中和殿升座。 再至第三遍鼓声响起，于韶乐中，大顺天子为前导后扈下，御驾到达了太和殿。 此时，丹陛大乐奏响，贾峥随从文武百官，向上方的天子四拜礼。 四拜礼，乃是最隆重的礼仪。 《孟子·万章下》：“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 接下来，则是有些复杂枯燥的进表、宣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礼官抑扬顿挫的唱和声中，贾峥早学得有模有样，同其他一样，面向天子方向，鞠躬，九奏五舞、跪地拜贺…… 这其中，九奏五舞同前明的九奏三舞，微有更改区别。 …… 岁首之日，单以朝会诸事，就显得非常繁重。 待到皇帝面见，贾文武百官归府，天色已然到了午后。 荣国府内。 于此大年初一，同往年相比，欢声笑语少了些。但内外奢华的装饰下，仍显得喜庆很多。 荣庆堂内。 贾母与陪着说话的王夫人等道言了一些事，又拉来宝贝孙子宝玉，好好夸赞了一番，即让准备好的礼物发了下去。 看了眼天色，念及府上做好的午饭，贾母道：“都什么时辰了，大老爷，二老爷怎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