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
张家二公子张霖，一袭青色衣袍，苦着脸上了马车。
都是母亲出的馊主意，让他去参加什么举子们的诗会，他这个向来擅长惹是生非的妹妹更是不省心，居然要女扮男装跟着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想他每天应对宫学的太傅已经是头痛不已，现在居然还要为这个妹妹挑夫婿，简直生不如死。
“给我记住了，少说话，别惹事！”张霖对一脸兴奋的张凌三番警告。
“放心吧。”张凌挤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张凌不会骑马，为了避嫌，张霖只好陪同她坐马车到了城郊摘星楼。
同样苦着脸的，还有疲惫不堪的韩越。
他忙完了公务，匆匆换下了官袍，前往今夜的诗会。
翰林院的那帮大学士，看热闹不嫌事大，硬是要让他这个曾经的状元郎，与今日的这些学子们比上一比，可如今他满心满腹皆为俗务，哪来的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吟诗作对。
听闻今日赴宴的，除了翰林院那几位大学士和众举子，还有十几名宫学的官宦子弟，看来今日，免不得要丢光颜面。
不如多喝几杯，佯装醉酒算了。
韩越这般盘算着，马车已经摇摇晃晃到了摘星楼。
摘星楼高三丈有余，雕梁画栋，美酒佳肴。坐在阁楼之上，更是可以一览御河盛景，风雅无边。
大昭的国法，不允官员狎妓，而这摘星楼也绝不沾染风尘之气，故而便成了京中官眷时常聚宴之地，名声大噪。
今日的诗会由翰林院主办，虽然比不得皇城之中春试之后的琼林宴，但能在此处扬名，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韩越下了马车，看到那熙熙攘攘前去赴宴的人群，眉头顿锁。
看来今日这整座摘星楼必是人满为患。
他徐徐踱步而去，到了迎客之处，才换上了一副官方的笑颜。
“高大人，秦大人，连林大人也来了！今日这摘星楼，可谓是蓬荜生辉啊。”入了门，自然是要与高台主座上的几位翰林院大学士见礼。
只是韩越没想到，连一向出了名不喜应酬的林大学士，居然也端坐上位，看来此次的诗会，颇为受朝廷重视。
“韩主事来了。”老成持重的高大人官阶最高，只是微微点头应了。
林大学士明显有些不自在，抬手做了一个敷衍的揖礼。
秦大人行走御前多时，向来为人圆滑老道，见到两位同僚都如此，他倒是站起身来笑着还了礼，“韩主事能来，老夫心中不胜欣喜啊。本朝首次科举三甲，如今独韩主事一人留在京中。我等老朽自不能与眼前这群年轻人同日而语，韩主事既然来了，便与这些举子多多结识，日后这朝中，可就指望尔等良材美玉了。”
“秦大人过谦了，翰林院诸位大人皆是我朝惊才绝艳之人，吾等晚辈望尘莫及。今日若能得到几位大人的指点，吾等也必将受用终生，还望几位大人不吝赐教。”
“韩主事过奖了，快请坐。”
走完了过场，韩越在仆役的指引下，在二楼右侧的贵客席坐下。遥望隔空相对的贵客席尚空，他看了一眼高台主座上的几位大人，只见他们果然一直留意着前门入口之处，想必还有权贵之人未至。
而楼下次第铺设的席位已经坐了大半，多是白衣书生。不知陛下圈点的人员，是他们中的何人，韩越不由有些惆怅。
这么多人，如何分得清谁人在名册之中？
他漫不经心抬头向楼上张望了一眼，只见三层阁楼之上亦是灯火通明，平日里宾客都喜端坐在高处一览风月，今日却是空无一人。
可惜了这风雅之地。
第六章
感慨间，又有二人在仆役的指引下前来就座。
来人正是张霖，与他家中那不省心的女公子张凌。
他们在韩越身侧不远处坐下，既是同坐此席位，定然身份不俗，韩越见张霖比自己年少几岁，便抬手施了一个平辈揖礼。
张霖见此立刻端正回了礼，唇角含笑，“大人有礼，学生张霖，现拜读宫学，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张凌见家兄如此，忙也跟随行礼。
“原来是宫学邢太傅的得意门生，果真一表人才。下官韩越，任职礼部，幸会公子。”宫学向来为皇族子弟，高门公子读书之处，韩越自不敢小觑。
“竟是韩大人，凌……”张霖却是识得韩越的名字，激动之下差点漏了嘴。
“呃……学生冒昧，这位是学生族中表弟，今日听闻此盛宴，却也要跟来长长见识。”张霖忙为韩越引见了身边之人，继而眉眼含笑看向张凌，“你可真是有幸，这位韩大人，便是本朝首位头名状元郎，他一手锦绣文章，连太傅都称赞有加。”
张凌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了韩越。
想当年金榜揭晓，三甲才子簪花游街之时，她年纪尚幼，偷偷带了小萝跑到街上看热闹。可惜怎么也挤不过那人山人海，只远远看了个虚影。
今日总算看清了这位当年的头名状元郎，只见他眉眼俊秀，举止儒雅，心中不由更加坚定了要嫁得一位状元的想法。
而韩越观她年纪尚小，肤白唇红，与那白净书生打扮的张霖，还多了几分清秀，想必是出自贵胄之家，不沾凡间烟火，便也未曾多加留意。
“张公子过誉了，鄙人早已是泛泛之辈，如今坐在此处的一众公子，才是未来的国之栋梁。”韩越微然一笑。
“大人……”
张霖还欲与他攀谈一番，楼下却传来了一片喧闹之声。
两名少年公子翩翩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