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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惭愧,何来之惭愧啊?”
建武帝倏而道,瞧不清面色,只那一双眸子匿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
李璟默而不答,空留了那一室静谧。
“缉熙啊。”
建武帝唤了李璟的字道,绕过桌案立在了他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自定国公死后,兵部便接手了北境,可你也知道,那群人不过都是些纸上谈兵的草包,瓦剌部族先前因着巫汗之位内战不止,如今安定下来,自是不会在管盟约之事,而今的布局不过都是纸老虎,经不住铁骑,也挡不住弯弓啊。”
他道得很是唏嘘,弯腰扶起伏在脚下的李璟很是痛心地拍了拍他的手道:
“孩子,是朕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一家,可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你也不想看那李家先祖世代守下来的江山落入敌寇之手吧。”
“圣上,奴婢卑贱之躯,怎堪得那番重任。”
李璟婉拒道,垂首不愿窥视圣颜。
建武帝见状更是悲切地叹了一声,眸光中似是含了泪地道:
“朕明白你心中有怨,可如今大敌当前,那些恩怨便不能先放一放吗?”
李璟抿唇,看似沉吟思虑,可实则却是在心中不住冷笑。
恩怨?李家灭门之恨,仅一句恩怨便可作罢了吗?
满门忠魂无归处,且叫野狗啖残骨吗?定国公府百年忠烈,像条狗一般给萧家守了一世的家门,临到头了不仅无一人善终,还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这些,仅是一句恩怨,仅能是一句恩怨便可就此抹去吗?
他心中悲怆,可于此时却表述不得半分,能做的除去那默然便再无其他。
至此,李璟松开了手,瞧那满殿恢宏痛楚不已。
父亲,叔父,璟,怕是要让你们不安了。
他于心中挣扎道,重重叩首,越过皇帝向着他背后那抹余晖稽首三拜。
“奴婢,叩感圣恩。”
蝉鸣乍起,生生而不息,跨过重重树影,响彻金殿。
建武帝瞧了眼脚下跪叩不起的李璟,一抹笑意遮掩不住地停在了唇边。
回身坐于案后,他提笔起书,瞧着李璟那挺拔依旧的背影欣慰不已。
“传朕旨意,任御马监提督李璟为北境监军,巡抚敦州,吏部给事中陆琛为巡按,监察协理,即日启程赶往北境。”
......
此诏书一出,原以为会惹得朝野哗然纷扰不已,然几日过去了,前朝内宫却是一封反驳的奏疏都无有。
甚至临行前,内阁翰林与司礼监还派了车架相送,其景之融洽更是前所未闻,唯独那将要离去的巡抚与巡按二人倒是剑拔弩张,险些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拉扯起来。
而当这事传回新丽之时已是小半月后,彼时正值荷香满堂,萧颦独坐小亭之中瞧着那奏报笑得前仰后合。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个,这两个冤家怎地凑到一块去了?这是他俩过去打敌寇,还是他俩打给敌寇看啊。”
她幸灾乐祸地指着那篇奏章,笑得眼泪花子只往外冒。
一侧的尹深显然是被她这副样子给惊着了,乖巧地立在亭外却是连上前一步都不敢。
“你站那儿干嘛?不过来?”
笑够了的萧颦瞥了他一眼道,清了一桌子的公文腾了一小片地方出来。
“表姐。”
尹深颔首道,顶着一双乌青的眼停在了旁侧。
“瞧你这双眼,好赶上蚩尤座下的食铁兽了,怎么?昨晚又未得安眠?”
萧颦淡声说,随手倒了杯冰饮递了上去。
尹深伸手接了去,未有言语,只是自袖中取了一叠名册放在了萧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