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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上下,到现在就剩了我一个……”
他哽咽着,干裂的嘴唇颤抖地渗出血丝,涕泪横流却又安静至极地诉说着,面上泥水混在一处,可一双眼眸却是清明而不甘地环视着营中众人。
“大人,您来得太晚了,来得太晚了啊!您只管那病重的在棚子里,可我们也想活啊大人!”
“胡说,我们明明搭了粥棚日日施粥,怎就如你说得那番不让你们活。”
一名近臣即刻反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可是一双手却是忍不住地颤了又颤。
旁侧的汉子被他说得戳中悲痛,一如那先前之人一般,猛得昂起脑袋控诉道:
“怎地不让我们活?我们要的是药不是粥!医棚只收病重的,可是病重的根本就没得治!我儿子原来只是轻症,一开始带去你们不收,拖了两日不行了你们是收了,可当天人就没了啊!”
“疫病攻克本并非一蹴而就,太医亦是全力以赴,我等……”
“狗屁!那怪病老子得过,就是靠了一口剩下的伤寒药撑过十日后好的!你们这群当官的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左等不来又等也不来,起先医馆有药时还好些,可那病传得太厉害,药用完了,郎中也跑了,我们没药了就只能等死!好不容易等来了人可你们竟只管那些快死的,道头来,要死的医不好,活的又都拖死了,你们给得,是那门子的活路啊!与其这样,倒不如一把火烧了来得痛快!”
又一名汉子跳出来道,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在旁观之的一众东宫近臣皆白了面色,哑口无言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几人,目光失色,颓然挫败得宛若失了神魂。
萧颦垂目而视,始终未言一字,但瞧到那群不可一世,自诩清流济世的文生们却是面色复杂至极。
这靠着累累白骨为她而证名的事实,她宁可不要……
她垂目向下,磋磨着掌中衣袖,终于在那死寂之后轻轻地开了口:
“来人,给他们松绑。”
听命的兵卒不置可否,走上前去三两下便为人解开了绳索。
倒是那一众东宫文士却纷纷回头而来,面色复杂地看向萧颦。
“看什么?出了事,我担着便是。”
萧颦冷声道,无视了那一双双眼眸,既而又低声吩咐道:
“转本宫指令,命两位留守太医即刻返回配伤寒药若干,明日巳时前送至疫区试药,如若有效,再配百副分于百姓。”
至此,她眼眸微抬,瞧见了那已然松绑却仍跪地不起的灾民们,正欲再说些什么安抚之时却见他们重重叩首在地,哽咽之声此起彼伏地向着萧颦低吟着:
“谢大人,谢谢大人救命,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众人沉默,却是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们那一张张面孔溢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萧颦心中钝痛,垂目隐去眼眶湿润,轻轻地摆了摆手: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