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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世代为官,祖上做过一品宰辅,到了沈父这一代,如今四十余岁,不过混上了一个毫无实权的从四品闲职。好在沈家乃簪缨世家,不至于因这一代就此败落。沈氏祖上基业颇多、交游甚广,旁支子弟也有不少在官场为官,再加上沈乘月的祖母仍有一品诰命在身,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兄长也是小小年纪就中了解元,如今沈家仍算是名门望族、后继有人,无人敢看轻了去。至少足够他们把沈乘月宠得天真不知世事,不通人间疾苦。
但沈家这份显赫,和沈瑕其实是没什么干系的。她的生母楚姨娘乃是罪臣之女,那奸臣倒台后,全家女眷被罚入贱籍,而沈父顶着诸方压力把楚姨娘从青楼里强赎了出来。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仕途,下人们偶尔闲言碎语,也说起实在难怪老夫人不待见这位楚姨娘了。
沈老夫人如今日日督促长孙用功,下人们观其态度,也猜测她是懒得再去管教不着调的儿子,而是把希望都放在了长孙身上。
沈府的长孙沈岫白是沈乘月的同母兄长,两人的母亲俞氏出自名臣世家,自幼饱读诗书,最是清醒明理。下人们常说,这样的夫人硬生生被楚姨娘气得住进了佛堂,可见后者心机之深沉。
无论如何,沈父的仕途,外加沈母之事,让老夫人提起楚姨娘只有厌恶的份。而这份厌恶似乎也顺理成章地被延续到了沈瑕头上。
即便如此,下人们其实也还是挺喜欢沈家这位二小姐的,她平日里对丫鬟小厮们和和气气,未语先带三分笑,气质又柔婉,一笑宛若轻柔的春水、迎风的柳枝,支使丫鬟们做事也要先赏些物件,谁会讨厌这样的人呢?
刚刚那来报信的丫鬟,又急忙去通知沈瑕院子里的下人来接晕倒的二小姐了。老夫人瞥了一眼她那匆匆忙忙的脚步,未发一言,放下茶盏,看向沈乘月:“月儿,先回去歇着吧,隔日我去和萧家人聊一聊,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说。”
“是,祖母。”
沈乘月也不好继续闹老夫人,应了声是,无措地退下。
她并不知道如何处理痛苦和愤怒,以往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她撒娇,就总有人会为她奉上。
萧遇的退婚,对她而言,无异于地裂天崩。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回到月华院时,她红肿着双眼,脸上还带着泪痕,可院子里的洒扫丫头却没有像她和老夫人房里的灵巧丫鬟们那样凑过来安慰,只是木然地垂首继续做着自己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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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沈乘月在床上睁开眼睛。昨夜她哭闹了半宿,最后累得睡着了。
窗外仍然是恼人的蝉鸣声,她捂着耳朵忍了半晌,终于气得用力甩开床帐:“人呢?昨日不是吩咐你们叫捕蝉人过来吗?!”
一个提着冰桶的小丫头满脸的茫然,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住,大小姐,我立刻叫人过来。”
“下去吧,”沈乘月泄了气,“我今日谁也不见,叫所有人都别进来烦我。”
“是。”小丫鬟匆匆退下。
沈乘月又倒回了床上,心里默念了一遍萧遇和沈瑕这两个名字,仍是气得牙痒。
不多时,有人敲响了房门:“姑娘,嬷嬷在这儿呢,你还好吗?”
“别进来!”
“是,老奴不进去,姑娘,萧少爷来了,正在前院等您呢。”
他又来做什么?莫非是……回心转意了?
沈乘月连忙从床上坐起来:“进来给我梳妆吧。”
她担心自己的眼睛太肿,对镜一照,却见双眼干净灵动,与平日无异。她正有些惊喜,一旁的丫鬟捧来两件新制的夏装,问她要穿哪一件。
沈乘月皱眉:“昨日不是才穿过粉色这件吗?怎么又捧过来问?”